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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夏日的琥珀 1（第1页）

大赛的喧嚣、宴会的浮华、以及那场令人啼笑皆非的“亲吻”乌龙，都随着初夏渐深的暖风，慢慢沉淀为记忆中的一个个片段。生活仿佛从一场紧张刺激的交响乐，切换到了一首舒缓悠扬的田园牧歌。而这首牧歌最动人的乐章，就在这个初夏，悄然奏响。几乎是一夜之间，那些散落在天南海北、从小一起在长大的发小们，像候鸟归巢般，纷纷趁着假期回来了。校友录里炸开了锅，约饭、约茶、约酒的信息刷个不停。最终，我们定在了家属区旁边那家承载了我们无数青春记忆的湘川小酒馆。初夏的正午，树梢已经一动不动了，有点燥热，空气在阳光下微微扭曲、晃动，远处的景物仿佛隔着一层流动的透明薄纱，看久了会让人头晕目眩。人到得异常齐整。有在上海做金融的伟伟，有在北京当老师的涵涵，有从万里之外新西兰回来探亲访友的，还有像我一样留在油城或附近城市的。大家穿的都很随便，仿佛一瞬间都变回了十多年前那群在泥地里打滚的少年。没有客套的寒暄，没有身份的隔阂，见面就是一拳或一个用力的拥抱。“我靠，你小子胖了！”“你也没瘦到哪去！头发倒是少了！”嬉笑怒骂间，是只有一起光屁股长大才能有的肆无忌惮的亲昵。我们父母的单位，是新中国第一批大型石油企业，效益好得让人羡慕，父母那代人是新中国的第一批受益者，我记得小的时候家里基本不用采购什么物资，都是由父母的单位进行分配，米面粮油这不用说了，衣服裤子，鞋帽手套，肥皂香皂，洗发水，洗衣粉，要是更直白的形容，就是除了老婆老公孩子不分配，剩下的都分。我们上的小学，直接以单位命名，“石油子弟小学”，这个小学是我们共同的身份烙印。那时候，整个生活区就是一个独立的王国，幼儿园、学校、医院、商店、俱乐部一应俱全，父母是同事，我们是同学，邻里关系紧密得如同一家人。冰镇啤酒一开，话匣子就关不上了。话题自然而然地滑向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。“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玩‘迈大步’吗？藏猫猫，瘸腿抓人，打跑圈，画条线就能疯跑一下午，输了的人学狗叫！”强哥笑着比划。“还有打沙包！自己用碎布头缝的，里面塞上玉米粒，黄豆粒，砸人可疼了！”“对，上六年级以后就不愿意和你们男同学打沙包了，手接住沙包那一刻，把手打的都麻了”，伟伟记忆犹新的说道，洋洋补充道，“女生就爱跳皮筋，边跳边唱‘马兰开花二十一’……”，“最绝的是咱们小学总组织的活动！”hello脸上泛着光说:“尤其是端午节前后，采黄花菜！那家伙，阵仗太大了！”这句话像一把钥匙，瞬间打开了所有人记忆的闸门。是啊，那是我们童年最盛大的节日之一！每年端午节都在六月一日儿童节前后，那时候没有双休日，就周日放假一天，但是每到那个时节，感觉会接连着开运动会，组织春游，感觉一直能玩好几天，那时候父母所在单位会派出好几辆平时接送职工上下班的大班车，浩浩荡荡地开到学校门口。全校的孩子，都是厂里子弟，不用带任何东西，兴奋地排队上车。老师像带自己家孩子一样，招呼着我们。“我记得清清楚楚！”我抿了一口啤酒，记忆的画面清晰如昨，“车上给发吃的！一人一个塑料袋，里面是两个大面包，两根火腿肠，一个咸鸭蛋，还有洗干净的黄瓜西红柿！最奢侈的是，咱们那时候的橙味汽水随便喝，咱们拿着汽水灌蚂蚁洞，hello 还说这东西劲大，给蚂蚁都灌麻了，还好咱们那时候没酒，要不都灌了蚂蚁洞！”，“对对对！那面包软乎乎的，火腿肠的香味能飘满整个车厢！”大家纷纷附和，脸上洋溢着回到过去的幸福。到了郊外，满山遍野的黄花菜，金灿灿的，像给大地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。我们提着发的小篮子，像撒欢的小马驹，冲进花海。其实能采多少不重要，重要的是那种无拘无束、融入自然的快乐。男孩们很快就暴露了本性，采着采着就开始追逐打闹。“最逗的是咱们男同学，”王剑拍着大腿笑，“采累了，就聚在一起，把没吃的咸鸭蛋拿出来，排成一排，比谁扔得远！看谁的蛋飞得高、砸得响！老师看见了追着骂，咱们撒丫子就跑，满山遍野都是我们的笑声和老师的吼声……”。我回答到“可不是嘛，我回家跟我妈说，咱们比赛扔咸鸭蛋，我妈说你咋不拿回来给我吃，真的一点都不夸张，我那时候真不知道那东西还能吃，你们谁吃过”，桌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，每个人都想起了自己当年的“英勇事迹”和狼狈模样。那种简单的、发自肺腑的快乐，没有任何功利色彩，是后来任何成功和成就都无法替代的。我们家属区的旁边，就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苞米地和树林，还有个大水坑，我们称之为“大地”。那里是我们的“百草园”和“冒险乐园”。放学后，我们常常结伴去“探险”，挖野菜（虽然多半认不准），捉蚂蚱，在小水沟里摸泥鳅，爬树掏鸟窝（虽然总被大人训斥），在水坑里扑腾，夏天，躺在草地上看云卷云舒；冬天，在雪地里打滚、堆雪人。“记不记得，我们每周三周六下午学校还都组织看电影，看《妈妈再爱我一次》的那一场全班同学哭的眼睛跟烂桃一样”，“咋不记得，那天强哥，边哭，边喊妈呀，我的妈呀”，同学们哄堂大笑，“还有还有，咱们开运动会，奖品可是真接地气儿，全是锅碗瓢盆，拿回家那叫一个实用，没得奖的，老师也会发，宁落一圈，不落一人”，我抢着说“我家现在还有我得的盆，那种搪瓷盆是真抗用呀，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”，“一盆传三代，人走盆还在”，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“哈，哈，哈，哈”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着抢着在说话，生怕把谁给落下，涵涵说“最搞笑的大家记得不，咱们男同学玩嘎拉哈，坐在校门口玩得正起劲，刘老师给咱们逮住了，让找家长，伟伟去挨个通知，7，8 个男同学家长来了，那时候谷子他爸在厂里是工会主席，由他爸发言，“我的天他爸那大嗓门，瓮声瓮气的，我坐在讲台下面给我吓坏了”。然后全班同学就记住了20世纪最经典的台词，“你们一帮男同学玩这玩应，知不知道，那都是老娘们玩的”，咱们全班同学笑的呀，前仰后合，“这事哪能忘，这是咱们最深刻的记忆”。“那天我看刘老师和被请来的家长也憋不住乐，只是想到自己是来解决问题的，以家长接受教育的形势出现，不太敢乐出来”，“对对对就是这样”。哎，你们还记得吗？有一次我们几个偷偷跑到地里挖红薯，结果被看地的大爷看见了，吓得咱们撒丫子跑，当然记得，你跑得最慢！阿强打趣道，大家又是一阵笑声我笑着回忆道。还进大棚偷柿子，偷草莓吃，烤地瓜，烤土豆，烤苞米，女同学跟咱们一起半生不熟的就吃，嘴角雀黑，后来咱们是越烤越有经验，烤的比外面卖的都好，这技能以后下岗了都不怕，能自力更生。“hello 烤青蛙大腿那真是一绝，吊上来的大青蛙，把后腿切了，皮扒了，用水一冲，用小炭火一烤，滋滋冒油时候撒点三鲜伊面的调料，那味道至今怀念呀”。小时候的快乐太多了，征征抢着说道，“你们记不记得咱们班有个同学六年级才转过来，向启，真的那哥们绝对是个人才，不知道在哪里整了一副手铐子，上课自己玩，把手铐子铐到自己手上了，整不下来了，刘老师看他在课桌下捅咕，拎着手铐子就给他拎出来了，拎到校长办公室，校长和体育老师把手铐子给整开了，后来把他拷到咱们学校大门上了，咱们放学看见这一幕，乐的都躺地上打滚了”，“是呀，还是以前好呀，不说别的，就铐在大门这事，要在现在，咱们校长都得被拘留”，“要我说呀，其实咱父母和学校的都是一个单位的，都明事理，家长们不可能怪校长，校长跟咱们父母一样大，家长来了都得说，收拾的对，要是我们家长自己处理，都的拿皮带抽，”。“对呗，那时候哪有青春期，哪有叛逆期 一顿皮带归拢的消停的”。伟伟说:“向启那哥们就是个人才，刘老师让咱们每天写日记，一个月了，日记收上去，老师给咱们读他的日记差点没把我笑死，日记，9 月 10 日星期二，今天天气晴，我病了没写。9 月 11 日，星期三，今天天气阴，太阴了我没写。今天天气有雨，下雨了，我不愿意写，今天天气晴转多云，上课老师罚我站，我没写，太搞笑了，他那时候以为自己交上去老师不看，万万没想到呀，老师挨个看，不光看还给咱们读了”，“那哥们还有个奇事，你们记得不，早上学习委员收作业，他说他作业落家了，老师让他回去取，他就回家了，一天没回来，当时 hello 和强哥打赌，hello 说向启不能回来，你强哥说他能回来，不敢不回来， 赌注是门口的画的糖人，（解释一下画糖人，就是需要一个青石板，用火把麦芽糖放在铜勺子里烤化了，化成糖水，糖水浇在青石板上画画，画之前，转动旁边有个像表盘一样的东西，上面有着十二生肖图案，指针转到哪个，糖人师傅给你画那个，糖不等凉透用个小竹签按在糖上。等糖凉了就粘上竹签，拿在手里吃，因为是麦芽糖，特别好吃，一元转一次，那时候也挺奢侈了，他俩堵上了，向启果然没过来，强哥输了”，hello 那天吃的那叫一个美，“对对，那天我还分到了一小点真好吃呀”王剑补充到。第二天老师愤怒了，“你昨天干什么去了”向启用他无辜的眼睛看着老师慢慢说道“老师我昨天走丢了，我往家走，一路就踢一个小石子儿，一边踢，一边回家，踢着踢着找不到家了，不知道到了哪里，周围都是雾蒙蒙的，走不出来，到晚上了，我走出来了，我回家跟我奶奶说，我奶奶说这叫鬼打墙”。又是哄堂大笑，笑得前仰后合，“同学们，真的，给咱们刘老师整无语了，当时站在那里半天，干嘎巴嘴，说不出一句话，太有意思了”，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，日子总过得太慢，我们的世界很小，但快乐很大。这顿饭吃了很久，从午饭快吃到了晚饭时间，啤酒空了一箱又一箱。没有攀比谁赚得多，谁混得好，只有对共同岁月的无尽追忆和相互拆台式的调侃。吃完饭，意犹未尽，我们又转战到熟悉的KtV，点的全是小时候听的流行歌，扯着嗓子吼，跑调跑到姥姥家也无所谓，要的就是那份酣畅淋漓和不管不顾。聚会散场时，已是晚上。我们勾肩搭背地走在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家属区街道上，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夏夜的暖风吹在脸上，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。大家约定明天再去小树林走走，再看看我们的小公园，我们的活动厅，回到家里，我毫无睡意，内心被一种温暖而饱满的情绪充盈着。这次聚会，像一次心灵的洗礼。它让我暂时远离了成人世界的复杂、算计和浮华，回归到生命中最本真、最纯粹的状态。那些关于黄花菜、咸鸭蛋、沙包皮筋的记忆，像一枚枚透明的琥珀，将最美好的童年时光凝固其中，熠熠生辉。我想到的是苏晴姐在北京的奔波，想到t台背后的光影迷离，想到大赛的紧张刺激和人际暗流，再对比眼前这份毫无杂质的情谊，心中感慨万千。这个世界或许有很多面，有浮华，有黑暗，有竞争，但也有像今晚这样，基于共同成长经历、不掺杂任何利益的、坚固而温暖的联结。这种联结，是我们面对纷繁世事时，最宝贵的精神底气和心灵港湾。林薇给我发来信息，问我聚会怎么样。我回复她：“很好，像回到了小时候，简单，快乐。”她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。我知道，她懂我的感受。这个夏天，因为这场穿越时光的聚会，变得格外明亮和珍贵。它提醒着我，无论走多远，都不要忘记来时的路，不要丢失那颗简单快乐的心。而那片金灿灿的黄花地，和那些一起扔过咸鸭蛋、一起在“大地”上疯跑的伙伴，将永远是我记忆深处最温柔的所在。未来的路还长，但有了这些琥珀般的记忆暖着，心里便多了几分踏实和从容。